李绅(772年-846年),字公垂,祖籍亳州谯县(今安徽省亳州市),后迁居无锡(今江苏省无锡市),中唐著名诗人、政治家,新乐府运动核心人物,与元稹、白居易并称“元白诗派三杰”。他出身寒微,贞元二十年(804年)进士及第,历任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淮南节度使,官至宰相,封赵国公。其诗以《悯农二首》享誉千古,尤以“锄禾日当午”句家喻户晓,被后世誉为“悯农诗人”;政治领域力主削藩、整顿吏治,但晚年卷入牛李党争,毁誉参半。《旧唐书》称其“文才政术,俱为时称”,《新唐书》则评“绅以文艺节操进,然趋炎附势,终陷党争”。
1. 寒门苦读与科举入仕
李绅生于唐代宗大历七年(772年),幼年丧父,随母迁居无锡惠山寺旁,家境贫寒。贞元十年(794年),与白居易同游苏州,师从诗人韦夏卿。贞元二十年(804年),中进士,初授国子助教,后弃官南归,作《悯农二首》明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2. 宦海沉浮与政治崛起
- 翰林学士时期(806年-820年):
元和元年(806年),以诗名受宪宗赏识,擢翰林学士,参与讨伐淮西叛镇吴元济,起草《平淮西碑》初稿(后由韩愈改写)。 - 地方治理与贬谪(821年-833年):
长庆元年(821年),因反对宦官王守澄专权,贬端州(今广东肇庆)司马。在任兴修水利,推广水稻双季种植,民颂“李公渠”。
大和七年(833年),任浙东观察使,镇压民变时采取“剿抚兼施”之策,白居易赞其“仁及困穷,威戢豪右”。 - 拜相与党争(836年-846年):
开成元年(836年),得李德裕举荐,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宰相),封赵国公,主导“会昌削藩”,裁撤冗官三千员。
会昌四年(844年),卷入牛李党争,被牛党弹劾“专权滥杀”,贬淮南节度使。大中元年(846年),病逝于扬州,临终作《忆被牛相留醉》“酒户年年减,山行渐渐难”,暗讽党争倾轧。
3. 文学交游与新乐府运动
李绅与元稹、白居易共创“新题乐府”,提出“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创作纲领。元和四年(809年),作《新题乐府二十首》(已佚),元稹和作12首,白居易扩充为50首《新乐府》,奠定新乐府运动基础。晚年编《追昔游集》,自述“追忆平生游历,皆有所感”。
1. 诗歌创作:新乐府的开拓与悯农情怀
李绅存诗138首,以乐府诗与七绝成就最高:
- 《悯农二首》的史诗意义: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以白描写农苦,“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以对比揭阶级矛盾,被冯班评为“字字血泪,刺贪刺虐入骨三分”。 - 新乐府的理论实践:
虽原作《新题乐府二十首》失传,但元稹《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序》载其“病时之尤急者”的创作原则,直接推动白居易《卖炭翁》《杜陵叟》等现实主义诗篇。 - 山水纪行诗的创新:
《却望无锡芙蓉湖》“水宽山远烟岚迥,柳岸萦回在碧流”,将民生观察融入江南风光,启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之思。
2. 政治贡献与历史争议
- 经济改革:任浙东观察使时推行“均输法”,抑制豪强兼并,陆龟蒙称“浙人至今赖其利”。
- 军事策略:会昌三年(843年),力主武力平定昭义镇刘稹叛乱,促成“会昌中兴”局面。
- 党争污点:被指为李党核心,制造“吴湘案”打击牛党,司马光斥其“挟私报复,有失大臣体”。
3. 文献编纂与文化影响
- 《莺莺传》的原始素材:其《莺莺歌》为元稹《莺莺传》提供原型,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间接受其影响。
- 地理学贡献:参与编纂《元和郡县图志》,补录江南水利资料,李吉甫赞其“考订精详,足资治理”。
- 书法艺术:工小楷,《宣和书谱》载其《龙宫寺碑》“笔力遒劲,有虞世南遗风”。
1. 古代评价
- 白居易《赠李绅》:“初心已恨花期晚,别后相思长在眼……最笑近来黄叔度,自投名刺占陂湖。”
- 《旧唐书》:“绅以文艺节操进,而峻整有风检,然陷党中,排斥所至,时论惜之。”
- 《新唐书》:“绅始以才节奋,及为时宰,欲以权力夸天下,所志不遂,而卒被恶名。”
2. 近现代评价
- 陈寅恪:“李绅《悯农》与白居易《秦中吟》同为新乐府双璧,然其晚节堕党争,恰似诗坛之李斯。”(《元白诗笺证稿》)
- 傅璇琮:“他的人生分裂为‘悯农诗人’与‘权相李党’,正是中唐士大夫理想与现实冲突的缩影。”(《唐代科举与文学》)
- 莫砺锋:“‘谁知盘中餐’的良知与‘吴湘案’的权谋,构成了李绅的双面人格,恰是封建文人悲剧的典型。”(《唐诗与宋词》)
李绅是“诗与权”矛盾交织的中唐典型。他以《悯农二首》的赤子之心,为底层疾苦发出千年呐喊;以宰相权柄推行改革,却深陷党争泥潭毁誉参半。从惠山寺旁的寒门学子到淮南任上的末世权臣,从新乐府的慷慨激昂到《追昔游集》的暮年忏悔,他的一生折射出中唐士人在理想与现实间的挣扎。其诗中“粒粒皆辛苦”的良知,与史上“吴湘案”的阴霾,共同构成中国文人“儒法两面”的复杂镜像。正如宇文所安所言:“李绅的悲剧,在于他用权力实现的,恰是诗中批判的世界。”这位“悯农诗人”的遗产,不仅是“锄禾日当午”的启蒙诗句,更是对士大夫精神困境的永恒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