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言诗·祭母文

呜呼吾母，遽然而死。
寿五十三，生有七子。
七子余三，即东民覃。
其他不育，二女二男。
育吾兄弟，艰辛备历。
摧折作磨，因此遘疾。
中间万万，皆伤心史。
不忍卒书，待徐温吐。
今则欲言，只有两端：
一则盛德，一则恨偏。
吾母高风，首推博爱。
远近亲疏，一皆覆载。
恺恻慈祥，感动庶汇。
爱力所及，原本真诚。
不作诳言，不存欺心。
整饬成性，一丝不诡。
手泽所经，皆有条理。
头脑精密，擘理分情。
事无遗算，物无遁形。
洁净之风，传遍戚里。
不染一尘，身心表里。
五德荦荦，乃其大端。
合其人格，如在上焉。
恨偏所在，三纲之末。
有志未伸，有求不获。
精神痛苦，以此为卓。
天乎人欤，倾地一角。
次则儿辈，育之成行。
如果未熟，介在青黄。
病时揽手，酸心结肠。
但呼儿辈，各务为良。
又次所怀，好亲至爱。
或属素恩，或多劳瘁。
大小亲疏，均待报赍。
总兹所述，盛德所辉。
必秉悃忱，则效不违。
致于所恨，必补遗缺。
念兹在兹，此心不越。
养育深恩，春辉朝霭。
报之何时，精禽大海。
呜呼吾母，母终未死。
躯壳虽隳，灵则万古。
有生一日，皆报恩时。
有生一日，皆伴亲时。
今也言长，时则苦短。
惟挈大端，置其粗浅。
此时家奠，尽此一觞。
后有言陈，与日俱长。

拼音​

wū hū wú mǔ，jù rán ér sǐ。
shòu wǔ shí sān，shēng yǒu qī zǐ。
qī zǐ yú sān，jí dōng mín tán。
qí tā bù yù，èr nǚ èr nán。
yù wú xiōng dì，jiān xīn bèi lì。
cuī zhé zuò mó，yīn cǐ gòu jí。
zhōng jiān wàn wàn，jiē shāng xīn shǐ。
bù rěn zú shū，dài xú wēn tǔ。

jīn zé yù yán，zhǐ yǒu liǎng duān：
yī zé shèng dé，yī zé hèn piān。
wú mǔ gāo fēng，shǒu tuī bó ài。
yuǎn jìn qīn shū，yī jiē fù zài。
kǎi cè cí xiáng，gǎn dòng shù huì。
ài lì suǒ jí，yuán běn zhēn chéng。
bù zuò kuáng yán，bù cún qī xīn。
zhěng chì chéng xìng，yī sī bù guǐ。
shǒu zé suǒ jīng，jiē yǒu tiáo lǐ。
tóu nǎo jīng mì，bò lǐ fēn qíng。
shì wú yí suàn，wù wú dùn xíng。
jié jìng zhī fēng，chuán biàn qī lǐ。
bù rǎn yī chén，shēn xīn biǎo lǐ。
wǔ dé luò luò，nǎi qí dà duān。
hé qí rén gé，rú zài shàng yān。

hèn piān suǒ zài，sān gāng zhī mò。
yǒu zhì wèi shēn，yǒu qiú bù huò。
jīng shén tòng kǔ，yǐ cǐ wéi zhuó。
tiān hū rén yú，qīng dì yī jiǎo。
cì zé ér bèi，yù zhī chéng háng。
rú guǒ wèi shú，jiè zài qīng huáng。
bìng shí lǎn shǒu，suān xīn jié cháng。
dàn hū ér bèi，gè wù wéi liáng。
yòu cì suǒ huái，hǎo qīn zhì ài。
huò shǔ sù ēn，huò duō láo cuì。
dà xiǎo qīn shū，jūn dài bào jī。

zǒng zī suǒ shù，shèng dé suǒ huī。
bì bǐng kǔn chén，zé xiào bù wéi。
zhì yú suǒ hèn，bì bǔ yí quē。
niàn zī zài zī，cǐ xīn bù yuè。
yǎng yù shēn ēn，chūn huī zhāo ǎi。
bào zhī hé shí，jīng qín dà hǎi。
wū hū wú mǔ，mǔ zhōng wèi sǐ。
qū ké suī huī，líng zé wàn gǔ。
yǒu shēng yī rì，jiē bào ēn shí。
yǒu shēng yī rì，jiē bàn qīn shí。
jīn yě yán cháng，shí zé kǔ duǎn。
wéi qiè dà duān，zhì qí cū qiǎn。
cǐ shí jiā diàn，jìn cǐ yī shāng。
hòu yǒu yán chén，yǔ rì jù cháng。

注释​​

1. ​​遽然而死​​：突然去世（1919年10月文七妹病逝）
2. ​​东民覃​​：指毛泽东、毛泽民、毛泽覃三兄弟
3. ​​摧折作磨​​：典出《后汉书》”摧折为务”，指过度操劳
4. ​​五德荦荦​​：仁、义、礼、智、信五种品德（《礼记》”仁义礼智信，五德之端”）
5. ​​精禽大海​​：化用《山海经》精卫填海典故

译文​​

悲痛啊我的母亲，竟突然离世。
享年五十三岁，生育七个子女。
现存三子，即泽东、泽民、泽覃。
其余未能养大，有二女二男。
抚养我们兄弟，历尽千辛万苦。
积劳成疾，因此染病。
其间种种，都是伤心往事。
不忍尽述，待日后慢慢倾诉。

而今要说的，只有两方面：
一是崇高品德，二是遗憾之事。
母亲的高尚风范，首推博爱精神。
无论亲疏远近，全都包容庇护。
慈悲仁厚，感动众人。
爱心所至，本于真诚。
不说谎话，不存欺心。
严谨成性，一丝不苟。
经手之事，井井有条。
思维缜密，明辨事理。
计划周全，洞察秋毫。
洁净作风，传遍乡里。
表里如一，纤尘不染。
五种美德，尤为突出。
综合人格，如同圣贤。

遗憾之处，在于封建礼教束缚。
抱负未展，心愿难酬。
精神痛苦，以此为甚。
天意如此，地倾一角。
其次是子女们，虽已抚养成人。
但如未熟果实，尚在青黄之间。
病中拉着我们的手，伤心断肠。
只嘱咐儿女们，各自努力向善。
再就是亲友们，曾受母亲深恩。
或是日常关照，或是辛劳相助。
无论关系亲疏，都需回报。

总结所述，都是母亲德行的光辉。
我们定秉承诚心，效法不违。
对于遗憾，必当弥补。
念念不忘，此心永驻。
养育深恩，如春晖朝露。
何时能报？愿效精卫填海。
悲痛啊母亲，您并未真正逝去。
躯体虽毁，精神永存。
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报恩之时。
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陪伴之日。
此刻祭奠，千言万语。
时间苦短，只述概要。
粗浅之辞，聊表心意。
在此家祭，敬酒一杯。
未尽之言，随岁月长存。

背景​​

• ​​时间​​：1919年10月（母亲逝世后三日）
• ​​历史背景​​：
  • 五四运动爆发次年
  • 新文化运动批判封建礼教
• ​​文学动机​​：
  • 悼念母亲
  • 反思传统家庭伦理

赏析​​

​​艺术特色​​：

1. ​​结构创新​​：
   • “盛德”与”恨偏”的双线叙事
   • 从具体细节到精神升华的递进
2. ​​语言突破​​：
   • “摧折作磨”等白话化表达
   • “精禽大海”的意象转化
3. ​​情感张力​​：
   • 个人悲痛与时代反思交织
   • 传统孝道与现代启蒙并存

​​思想内涵​​：

• 对封建”三纲”的批判
• “五德”人格的现代诠释
• 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印记

评价​​

• ​​李锐​​：”新旧文化转型期的祭文典范”
• ​​逄先知​​：”毛泽东情感最真挚的文字”
• ​​现代研究​​：
  • “传统祭文的现代性突围”（《毛泽东诗词研究》）
  • “五四时期家庭伦理变革的文学见证”（《二十世纪祭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