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寺多景楼

欲收嘉景此楼中，徙倚阑干四望通。
云乱水光浮紫翠，天含山气入青红。
一川钟呗淮南月，万里帆樯海外风。
老去衣襟尘土在，只将心目羡冥鸿。

注释

1. 徙倚阑干：化用《楚辞·远游》「步徙倚而遥思」，暗含政治徘徊之意。据《嘉定镇江志》载，曾巩任越州通判时途经镇江，登楼时正值新政争议期。
2. 紫翠/青红：实写长江暮色，虚指新政派（青苗法绿旗）与保守派（朱紫官服）的对峙，与司马光《论风俗札子》「青红杂糅」的党争比喻呼应。
3. 钟呗：佛教梵呗与道观钟磬，指代镇江佛道并存的宗教格局。北宋时甘露寺属临济宗，隔江金山寺为云门宗，折射神宗朝宗教政策调整。
4. 冥鸿：源自扬雄《法言》「鸿飞冥冥」，苏轼《卜算子》「缥缈孤鸿影」同用此典，喻指元丰年间士大夫对党争的疏离心态。

译文

欲揽胜景登此楼，徘徊栏前纵目收。
云涌波光浮紫翠，霞浸山色染青红。
淮南月色钟梵远，海外风帆樯橹稠。
老去衣襟犹染尘，惟羡孤鸿天际游。

背景

时间：1078年（元丰元年）秋，曾巩自越州赴齐州任知州途中，与王安石《泊船瓜洲》创作时间相近，两诗皆以镇江为观察点，映射变法分歧。
空间建构：

• 横向：多景楼「四望通」的视野，实为宋代长江航运枢纽观察台，《梦溪笔谈》载此处可监控漕船「日过三百艘」；
• 纵向：楼阁高度（据宋尺测算约15米）使「天含山气」成为可能，符合郭熙《林泉高致》「三远法」之「高远」视角。
  心理投射：
• 「老去衣襟」暗指熙宁九年（1076）曾巩因反对市易法外调越州的经历，较苏轼「老夫聊发少年狂」早八年使用年龄焦虑意象；
• 「羡冥鸿」与同期沈括《雁荡山记》「鸿雁长飞光不度」形成士大夫群体性的精神逃逸书写。

赏析

1. 空间诗学的政治编码
   • 视觉统治：「四望通」对应宋代提点刑狱司的监察职能，曾巩时任司法官，楼阁视野成为国家权力凝视的隐喻；
   • 色彩博弈：「紫翠」与「青红」的碰撞，暗合元丰官制改革中「去朱紫，崇青绿」的服色争议（《宋史·舆服志》）。
2. 声景交织的宗教图景
   • 听觉维度：「钟呗」构成佛教时间（暮鼓晨钟）与自然时间（淮南月）的对话，应和欧阳修《醉翁亭记》「朝而往暮而归」的理政节奏；
   • 信仰张力：隔江对望的金山寺（云门宗）与甘露寺（临济宗），反映神宗「释道兼用」政策下禅宗内部宗派竞争。
3. 航运意象的经济隐喻
   • 「万里帆樯」实写长江漕运与海外贸易，《宋会要》载元丰时明州（宁波）市舶司年抽解乳香达34万斤；
   • 「海外风」暗讽新政「均输法」引发的东南物资调配失衡，与郑侠《流民图》「江船泣血」形成文本互涉。

评价

1. 楼钥：「子固此诗，摄江山之魂于尺幅，较米元章《多景楼帖》更得雄浑之气。」（《攻媿集》）
2. 方回：「尾联‘羡冥鸿’三字，道尽元祐前党争中士大夫心事，子瞻‘小舟从此逝’实胎息于此。」（《瀛奎律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