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潭龙

黑潭水深黑如墨，传有神龙人不识。
潭上架屋官立祠，龙不能神人神之。
灾凶水旱与疾疫，乡里皆言龙所为。
家家养豚漉清酒，朝祈暮赛依巫口。
神之来兮风飘飘，纸钱动兮锦伞摇。
神之去兮风亦静，香火灭兮杯盘冷。
肉堆潭岸石，酒泼庙前草。
不知龙神享几多，林鼠山狐长醉饱。
狐何幸，豚何辜，年年杀豚将喂狐。
狐假龙神食豚尽，九重泉底龙知无？

拼音

hēi tán shuǐ shēn hēi rú mò，chuán yǒu shén lóng rén bù shí。
tán shàng jià wū guān lì cí，lóng bù néng shén rén shén zhī。
zāi xiōng shuǐ hàn yǔ jí yì，xiāng lǐ jiē yán lóng suǒ wéi。
jiā jiā yǎng tún lù qīng jiǔ，zhāo qí mù sài yī wū kǒu。
shén zhī lái xī fēng piāo piāo，zhǐ qián dòng xī jǐn sǎn yáo。
shén zhī qù xī fēng yì jìng，xiāng huǒ miè xī bēi pán lěng。
ròu duī tán àn shí，jiǔ pō miào qián cǎo。
bù zhī lóng shén xiǎng jǐ duō，lín shǔ shān hú zhǎng zuì bǎo。
hú hé xìng，tún hé gū，nián nián shā tún jiāng wèi hú。
hú jiǎ lóng shén shí tún jìn，jiǔ chóng quán dǐ lóng zhī wú？

注释

1. 黑潭：诗中虚构的深潭，象征迷信滋生的环境。
2. 漉清酒：过滤浊酒，使之清澈，用于祭祀。
3. 朝祈暮赛：早晚祭祀祈神。“赛”指还愿酬神。
4. 锦伞：祭祀时用的华盖，象征排场。
5. 九重泉底：极深的潭底，暗指龙神实际不存在。

译文

黑潭水深如墨，传说有龙却无人见过。
官府在潭边建庙立祠，龙本无灵，是人将其神化。
水旱灾疫降临，乡民都说是龙神降罪。
家家养猪滤酒，早晚听巫祝指令祭祀。
“神灵降临”时风吹纸钱锦伞摇动，
“神灵离去”后风停香灭杯盘冷清。
祭肉堆满潭边石，酒水泼湿庙前草。
谁知龙神享用多少？林鼠山狐倒饱食终日。
狐狸何其幸运，猪又何其无辜？
年年杀猪供奉，竟都喂饱了狐鼠。
狐狸假借龙神之名吃尽祭品，
深潭底的龙可曾知晓？

背景

此诗为白居易《新乐府》五十首之一，作于元和四年（809年）任左拾遗期间。中唐民间迷信盛行，官吏借祭祀之名盘剥百姓。白居易通过“龙神-狐鼠”的隐喻，揭露官巫勾结、欺压民众的社会现象，体现其“补察时政”的诗歌主张。

赏析

1. 批判主题：
   • 以“龙神”喻虚无的权威，“狐鼠”喻贪官污吏，讽刺官府借迷信敛财。
   • “狐何幸，豚何辜”直指底层民众的无辜受害。
2. 艺术手法：
   • 对比鲜明：祭祀的喧嚣（“锦伞摇”）与真相的荒诞（“狐鼠醉饱”）。
   • 结尾反问（“龙知无”）强化讽刺，暗示统治者对民瘼的漠视。

评价

1. 明代何良俊《四友斋丛说》评：“白乐天《新乐府》，讽时事中复含蕴藉，《黑潭龙》尤其警切。”
2. 现代学者认为此诗是唐代“以俗为讽”的典范，兼具民间歌谣的直白与文人诗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