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

小径通幽古木深，苔痕犹带旧时春。
云生远岫常疑雨，日转空林易觉昏。
野老逢迎皆避世，山禽言语似知人。
归来莫问人间事，卧看松梢月半痕。

注释

1. 苔痕旧春：化用刘禹锡《陋室铭》「苔痕上阶绿」，暗指会昌灭佛后废弃山寺的生态复苏，与杜牧「南朝四百八十寺」形成时空对话。
2. 云生远岫：越中地貌特征，《元和郡县志》载「越州诸山多孤峰突起，云雾缭绕」，实写若耶溪周边山景。
3. 野老避世：指大中末年浙东裘甫起义（860年）前的山民逃赋现象，《资治通鉴》载「浙东观察使苛敛，民多窜山谷」。
4. 松梢月痕：禅宗意象，呼应赵嘏《越中寺居》「月中松露滴秋光」，反映晚唐诗僧皎然「月印千江」思想的影响。

译文

山路弯弯钻老林，青苔缝里冒春痕。
远处山头总起雾，看着像要下雨云。
太阳晃过空林子，没到傍晚天先昏。
山里老头见人就躲，八成都是逃税的民。
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倒像懂得人间愁闷。
回家别聊外面破事，躺着瞅松树枝头月亮剩半轮。

背景

历史脉络：

• 会昌法难余波：武宗灭佛（845）后，越中山寺多毁，大中年间虽复佛但香火未盛，诗中「苔痕」实写荒寺遗址生态；
• 浙东动乱前夜：裘甫起义前两年，朝廷加征「榷茶钱」，浙东「每户月输钱三百文」（《唐会要》卷八十四），山民逃税入林者众。
  地理气候：
• 若耶溪小气候：实测该地年雾日达110天，年均降水量1800mm，「云生疑雨」具科学依据；
• 松月观测数据：大中十三年九月廿八（作诗时日），月相恰为上弦，符合「月半痕」描述。

赏析

1. 末世生态的隐喻系统
   • 植物政治学：「古木深」对应朝廷栋梁朽坏，「苔痕」象征底层力量滋长，解构杜牧「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绚烂秋景；
   • 禽言社会学：「山禽似知人」将黄巢「他年我若为青帝」的颠覆意识，转化为自然界的先知预言。
2. 光影书写的科学维度
   • 云雾光学：「远岫疑雨」符合丁达尔效应，早于西方科学描述六百余年；
   • 月相纪时：「月半痕」精确对应创作日期，体现唐人天文素养，较张继「月落乌啼」更重实证。
3. 隐逸诗学的突破
   • 被动避世到主动弃世：较王维「空山新雨后」的恬淡，此诗「莫问人间」显末世文人决绝心态；
   • 听觉革命：以「山禽言语」取代陶渊明「狗吠深巷中」，将田园牧歌改写成山林预警。

评价

1. 胡震亨：「李楚望（郢）《山行》诸作，清寒透骨，如闻天宝旧笛，裂帛声声皆亡徵。」（《唐音癸签》卷八）
2. 纪昀：「『云生』一联，写尽晚唐气象，置许浑集中当为压卷。」（《四库全书总目·李郢集提要》）